那是刻意的大摇大摆,成心的不屑一顾。
几个人全然不像聚团的小姐妹一样边走边叽喳私语昨天的八卦,今日的晚饭。
夸张的台步带起来的风似乎要把陈可卿面前的空气都挤走,陈可卿只觉得突然一阵难以呼吸。
几个装看不到她的人从面前走过去,好像还有数十上百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去,数十上百个人摆出只有看到她之后才会装模作样的无视,刻意地挺胸抬头,刻意地昂首阔步,刻意地威风凛凛,刻意地从她面前走过,狠狠地晃着和眼神一样高傲的肩头。
在她真的消失之前,她就已经消失了。
消失在别人的余光里,因为正眼是绝不愿意多分给她一点的。
陈可卿被突然涌上头脑的悲伤冲得眼前都要发黑,连羞恼的感觉都被融化在这份悲伤里,猛烈的搅和在一起,像一碗被搅和出白沫的苦药,直灌得喉头收紧。
她不再想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坑里,她只想石化在余光里。
就这么低着头,直到最后一只黑天鹅都已经傲慢的走出去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在镜头的边角处越来越小,逐渐失焦。
……
但是突然有人开口。
“等一下!”
在场唯一的男声,不用说自然是属于林未都的。
也正是因为它不来自于陈可卿,于是,几个屁股同时停止了左右的夸张摆动,然后又几乎同时转过身来,整齐划一地像是在跳着热辣的团舞,居高临下得似乎没有站在同一块地面上。
林未都为之一怔,几个人的气势汹涌就像划了一块高出自己脚下地面一米的舞台上,给他个荧光棒他甚至都要下意识挥舞两下。
好在没有荧光棒。
李潇雨率先认出了林未都,挤弄着眉头道:“你是……昨天那个?”
“是。”
其他几位成员也纷纷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突然想起的样子,像推了一排多米诺骨牌。
“……所以?”李潇雨再开口依然是那样的倨傲。
昨日就已经被她划为陈可卿同党的林未都自然知道她的倨傲是出自于什么,倒也没有非常在意,只是自然地呼吸,自然地作出微笑,自然地开口道:“噢~陈可卿她找你们有点事。”
“我们和她又不熟,找错人了吧。”
几个人沆瀣一气地作出反感的表情,看来同仇敌忾是她们团结的动力所在。
林未都回头看陈可卿。
陈可卿还没出来,在刚刚林未都叫住她们之后她就扒在门口,而在聚焦的此刻只是双手扒得更紧,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出来呀……快点!”林未都忍不住小声催促道。
但陈可卿显然很难再鼓起勇气。
已有愠色的几位屁股本来就不想为他们耗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甩了几个高度合拍的白眼之后便要再搔首弄姿地离去。
“没事走了。”
其中还伴有勉强可以被称为窃窃私语的议论,把悄声刻意维持在了可以被他们听到的分贝。
诸如“有病吧~”,“**吧~”之类,但有一句让林未都尤其在意的是“这是炮姐的新炮友吧哈哈哈……”,然后是嘻嘻哈哈的哄笑声。
林未都自然不悦,但他更在意陈可卿有没有听到。
还没抬眼就已经听到陈可卿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紧接着就看到她使足了劲撅着的小嘴,因为委屈迅速张得通红的脸甚至有些发抖。
扒在门上的手也一样在用力,仿佛在做着捏碎什么的尝试。
不用多想,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倒不如说,她们用那样的声音装模作样地“背后议论”,本来就是为了让人听到。
这是和无视一样卑劣的手段。
林未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陈可卿伸出手。
陈可卿还保持着那样委屈又愤怒的表情,只是在看他的时候多了几分疑惑。
没有多解释,只是兀自从她手里接过来蛋糕,然后在转身的时候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快速地向前走去。
在快接近那几个惹人厌的搔首弄姿的屁股的时候他松开握着陈可卿手腕的手,然后又一次叫住了她们。
而这次这几个人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仅仅只是扭过头,对她们来说,用屁股对着人似乎更让她们有优越感。
林未都挂着奇怪的笑容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笑眯眯地开口道:“这次是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
林未都丝毫不在乎那几个人已经拧到底的眉毛和几乎只剩眼白的白眼,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我好歹也大二,算你们学长吧,别这么不和气啊~”
“有事说事!”
“可卿她看你们训练挺辛苦的,就买了点蛋糕给你们送过来。”说着他把早就被所有人看到的蛋糕提溜到眼前。
屁股们对这袋蛋糕也仅仅只瞥了一眼便踢到余光里。
“你不是说是你有事吗?我们和她真的不熟啊!”
“是我的事啊,她的事就我的事,她和我一个社团的。”
“一个社团的?怎么以前没听她说过?”
“那不是因为你们不熟么,现在知道了就熟了!”
为首的屁股李潇雨没理会林未都的话,反而是饶有趣味地看向了陈可卿,然后意味不明地开口道:“陈可卿?”做作地演出首次见面的样子,“你要给我们送蛋糕啊?”
陈可卿还是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被林未都生拽到这里,看着几个令人生厌的屁股,本就委屈的她此时倔强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林未都只好打圆场道:“对啊。”边说边提上来那一袋蛋糕。
李潇雨看都不看他,还是盯着低着脑袋的陈可卿。
“你的蛋糕呢陈可卿?”
陈可卿一言不发,撅着的嘴快要高过鼻尖。
林未都忙把袋子塞到她手里,然后轻轻在她手腕处握了一下。
陈可卿于是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到那可靠又安心的笑容。
她虽然有点呆,但并不真的傻,知道林未都这几分钟扮作小丑是为了什么。所以她更不能拒绝这段一点不帅气的演出。
于是她只好递出那袋蛋糕,生硬地挤出“……给你们的”这四个字。
李潇雨笑眯眯地伸手去接。
林未都的不眠不休,卢申学长和芊慧学姐的帮忙,即将在这一刻的交接中得到价值的实现。
表面上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然而仅仅只是表面上。
……
就在陈可卿松手的时候,李潇雨的手同时收回。
一袋蛋糕在某人意料当中的自由落体之后,跌到了地上。
因为袋子并没有系上,有几块蛋糕已经从袋子里跌出去,奶油都糊在了地面上。
几个过路的人已经侧目。
林未都几乎想上去给她一拳头,他实在想不到她会在这里,在这时候玩这种**电视剧桥段。
几个屁股并没有笑,仍然在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呆滞住的陈可卿。
陈可卿依旧是低着头的样子,也正因为此才暂时没被看出来心里翻滚的浪潮和脸上已近扭曲的委屈。
蛋糕跌到地上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哭了出来,没有出声却已经泪眼模糊。
透过眼泪只看到地上白色的几摊印记。
林未都深吸气,然后深呼气。
蹲下来把蛋糕缓缓地收拾到袋子里,又拿出纸巾尽量把糊在地面上的奶油擦去,完成这些之后他把纸巾也一并扔到袋子里。
陈可卿忙着掩饰自己的眼泪。
几位屁股也非常不介意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这样在海拔上形成的实在落差会让她们恶心的优越感进一步得到满足。
因此林未都才得以不慌不忙地完成清理的工作。
几个人散发着不对劲的气场,周围甚至已经有人在驻足看戏。
但林未都真的很不喜欢演这样的戏。
他站起身,脸上已经懒得作出假模假式的笑脸,一边把袋子递给陈可卿一边缓缓开口,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情绪。
“就算是给狗吃的,也不能扔地上……”
“骂谁呢?”
“既然你要对号入座那当然就是你。”
李潇雨一时气结。
“你一男的在这里骂我们女生你恶不恶心。”
“我都说了我在骂狗,你对号入座什么?”
李潇雨旁边这位也气结。
于是一个终于学聪明的开始和和气气地开口道:“同学,有事好好说,别骂人好吧?”
“你是个讲理的是吗?”林未都欺身上前,“你们舞团角色属性倒是蛮丰富的,什么虾兵蟹将牛头马面都有。”
趁着那位较为和气的没开口,林未都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好好说的,可是有人不愿意好好说……我说的就是除你之外……额,也不是,我说的是包括你在内的你们。你们有一个是要有事好好说的样子吗?”
“不是……”
林未都没有听她争辩,直接开口打断:“你是想说蛋糕掉地上是不小心的吗?没必要找这种你我谁都不会信的**理由吧?”
李潇雨似乎恢复了点血条,发起反击:“就是故意的啊,我们就是不想吃这种人的蛋糕不行吗?”
她身边那个较为和气的已经在拉她的袖子,小声劝阻“潇雨……”。
“‘这种人’这个词听起来可不怎么好啊,不过……你们不觉得你们更不像好人吗?几个人围着欺负一个女孩子觉得自己很帅气很英雄?什么时候做这种烂事都做出伟光正的自以为是了?”
李潇雨甩开拉着她袖子的手,气呼呼地走到林未都眼巴前。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干过什么破事你知道?”
“潇雨……”她身后的声音还在劝阻。
“她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刚才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破事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清楚地要印在我眼睛里头,又低级又恶劣,低级得我简直想给你两脚。”
“你……!”
“你不觉得你像个流氓一样?”
“哈哈!流氓也比**强吧?”
她身后比较和气那个此时皱着眉头,几乎喊出来的“潇雨!别说了!”
太过惊天动地的用词几乎把每一个听到的路人都生生地拽到了“舞台”周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已经成势。
“你说什么?”林未都看着她,脸上泛着奇怪的表情。
“我说她**,听不懂?换个说法,炮姐,你能听懂吗?你就是她新炮友是吧!那你们这就叫奸夫**,狼狈为奸是吧?”
陈可卿泪珠已经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地上,憋不住的啜泣声也终于从鼻腔里不情愿地挤了出来。
但她还是沉默,只是从站姿改成了蹲姿,把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腿和双手里。
“再换个词就是**,英文叫bitch,干打雷不下雨就能立牌坊啦?”李潇雨几乎歇斯底里。
林未都扭头看了看蹲在地上哭的陈可卿,然后又扭回来。
“你这些词都从你妈的亲身经历里学到的吗?”
“你……”
“你妈别的好没教你,净拿人生经历给你言传身教了是吗?才来学校不到一年吧,你已经谈过几个男朋友啦?够不够绕着东区操场围一圈?”林未都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卢申之前给他讲过的这舞团的各种绯闻,其中就有领舞李潇雨多似漫天繁星般的男友。
周围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李潇雨涨红脸四处张望。
林未都又往前一步,将他与李潇雨的距离缩短在不到一拳,下巴几乎要碰到李潇雨的鼻尖。
身份转换,这时候他突然变得居高临下。
然后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耳语道:“哪个比较爽啊?”
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林未都脸上,林未都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他躲都不躲,甚至动都没动。
两人之外的众人都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就连埋着脑袋的小鸵鸟陈可卿都惊的抬起头来,一时连哭都忘记。
林未都却突然轻蔑笑了一声。
李潇雨早就被点着,看到这笑几乎想再举起手扇一巴掌。
“怎么?急了?被说到痛处了?”
“你……别太过分了!”要拦着李潇雨的那个走到李潇雨旁边。
“过分的是我还是你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人事吗?噢,自己可以背后议论别人,别人说你们就不行,这么双标啊!你们刚才不还议论的挺开心的吗?”说着林未都又把眼神钉在李潇雨身上,“被别人瞎议论了就要打一巴掌,这么来算的话,怎么也得一人扇你们一下才算完。”
“真恶心啊你,你还是不是个男的?”牛头马面上来边拉李潇雨边对着林未都作出嫌恶的表情。
陈可卿抹了眼泪上来扯了扯林未都的肩膀:“别说了……”
“我还没说完”林未都劲头还没下去,于是紧接着说道,“就是恶心,不想被恶心就别恶心别人,不想丢人就别像个猴子一样在别人面前做着扭屁股的猴戏。”
“还有!我是法学院的,再造谣真要报警了听到没有?”他终于停下嘴巴。
李潇雨一行人像看见世仇一般瞪着林未都,表情狰狞的像是恶鬼。
林未都看都不看,连余光都不想再在她们身上浪费一秒。一把攥住陈可卿的手腕,拉着陈可卿翩翩然去也。
几乎是与昨天找到陈可卿的时候一样的时间,残阳即将淹没在海平线里,余晖只能燎着西边的那一小部分云彩。
异常饱和的橘红色终于被混入了墨水,变成了昏暗的橘红。
沿海地带傍晚的陆风从二人脸上拂过,林未都特意洗过的头发被吹起来之后露出来完整的眉毛和额头。
眉宇之间是颇显稚嫩的秀气,如果要是个姑娘可能还真算得上是好看。
几个小时之前他只是个廉价的英雄,只是个0.99循环无限接近的王子。
可能是因为时机不对,也可能只是因为不够英俊。
但还好现在是入暮时分,看的模模糊糊不太清楚的脸就算是足够英俊吧,趁着时机正好就给他打个100分吧,所以,他现在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王子,尽管是个有些毒舌的王子,他还是一千分之一千的英雄,尽管是用嘴打架的英雄。
陈可卿这么想着,脸上便痴痴的笑,刚才的泪痕因为用手抹过眼泪所以还能看见,一张哭过的花脸此时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像刚哭过见到糖果的小屁孩。
任由林未都攥着手腕牵扯来牵扯去,她丝毫不关心要去哪里,只要是和他一起就不会担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她甚至有点笃定自己不会消失,因为,毕竟有他在。
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可靠,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安心,只要这样被他牵着手就会觉得幸福。
红霞从西边的海面一直蔓延到陈可卿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画上句点的意思。
少女就在橘红色的浪漫里,毫不腻烦地、幸福地、又知足地注视着攥着她手腕,走在她侧前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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